蓝铃草
“更像踽踽半生的行者,在某年月日眼中亮亮同人讲,他曾见过世间至真至纯至璀璨。”
“所以次次重拾、字字真挚。”
//ooc信徒!出击!
*
阿尔瓦雷斯第三次看向窗前的那盆风铃草。
圣诞夜朦胧的月光渗过明净的玻璃,轻柔地洒向那株沉静而蓬勃的植物。不是开花的季节,它便坦率地舒展着一身苍绿的叶片,无端让阿根廷人感知出些含蓄的骄傲。
“这些天客厅的阳光好过书房,曼彻斯特的阳光。”主帅突然在他身后几步处出声,眉眼间尚存方才和众人笑闹的欢愉,手中捏着他今夜不知第几杯热红酒。
“先生。”阿尔瓦雷斯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候道。Jake在房间另一端放起绿洲乐队,预备开启新一轮的狂欢。
“它很漂亮。没想到您有养花的爱好。”完美主义者对工作的狂热人尽皆知,以至于抽出时间来养一株植物显得如此出人意料,遑论它看起来还受着相当的爱护。
但这栋建筑里似乎只有这一处非人的生命存在。
“倒不是爱好,算……习惯吧。”瓜迪奥拉也看向那株风铃草,眼神飘忽了片刻,“你知道吗,我从巴塞罗那带它到这里。”他举杯遥敬,微微昂首:而且从来不曾让它受过委屈。
十年之久。
阿根廷人暗暗有了猜想,“开花时候应该更美吧。”
主帅啜饮一口手中的红酒,收回视线,“是的,非常。这是蓝铃草,你也认识吗?”
这个漂泊异乡的加泰人已知天命,此刻正微微挑眉,温和地向他微笑。
而阿尔瓦雷斯只红着脸回答:碰巧。蛋奶酒在体内蒸腾,年轻人混乱的思绪已悄然飞回五月份的毕尔巴鄂。
*
晚间训练后,格兰多米内酒店。
本就热情的南美人们晚餐后喝了些酒,此刻闹哄哄地敲响那个人的门。
“队长!Leo!我们来找你了!”
梅西听见门外熟悉的声音,把手机扣在床头柜上,下床去开门。
他无奈地迎进一个个情绪异常高涨的队员们,性子温良的人此刻也不免有些头痛:“你们后来是不是又喝了酒啊。”
阿尔瓦雷斯走在最后,显然还很清醒,这时脸才慢慢红起来:“抱歉Leo,大家兴致都太高了……”
Dibu一把揽过显得有些头疼的小队长,嚷嚷道:“Leo,真心话大冒险,恩佐要向你相册里最新的照片深情告白一百字。呃……你方便吗?”最后还是稍稍清醒了些许。
梅西转过头,目光正对上傻笑的年轻人,此时同样满脸通红。
“是的,深情!Leo来做裁判!”众人跟着起哄道。
梅西总是不愿拂众人兴致,便笑着说:“好吧。这局之后就快点去休息吧,明天训练都不许掉链子。”
他拿起手机,递给思维因酒精开始混乱的恩佐。
“唔……第一张照片是……是一盆花?这叫什么来着?”
手机屏幕上,一簇簇深蓝近紫的铃状花朵在月光下盛开,舒展清雅。背景是凌乱地摆放在书桌上的纸笔,纸上似乎还画着些战术图……
显然这个年轻的阿根廷人并不精通园艺。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同样未曾对这项文雅爱好表露兴趣的小队长。
而梅西只说,“是蓝铃草。”
眉目沉静,显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恩佐看了看小队长面上薄薄的一层胡须,不再纠结细节,酝酿片刻清清嗓子开始了“深情告白”:
如果这份美的留存从来转瞬即逝,
我们要用什么来迎接你呢?
我给你露水一生写就的问候、白日剖出的温煦内核、黑天万里唯一的星辰;
我们要用什么来见证你呢?
我给你灵魂熔铸的温室、吻以骨血的土壤、热爱铺就的野望;
我们要用什么来告别你呢?
告别你——
我谈起见证荣光的王冠、耳鬓厮磨的拥眠、手指抚弄枝叶的温度——
请原谅,这不过是一个病人的絮语、一位犬人的偏执。
此时,我本应说:我爱你。
“明显套词了啊!”
“不许偷懒啊,‘我们要怎么说服你‘呢?”
众人大笑着揶揄这颗南美冉冉升起的“文学新星”,恩佐追着掏出手机作势的帕雷德斯满屋窜。
这一年,国家队里的莱昂内尔·梅西终于等到那一只只从身后伸来的手,要帮他扛这十年的重担、要感谢他被责任与爱说服,要吻他、要爱他。
梅西被年轻的阿根廷人簇拥在中间,也一起轻松地笑起来。
笑时眯起的眼角又爬上皱纹,面上蓄长的胡须与过去告别。
可人就是会长大变老啊,亲爱的。
那年蹦蹦跳跳的少年已三十四岁,荣誉等身。
虽然梅西眼底从来纯粹不改,可阿尔瓦雷斯方才分明看见那里闪过一丝痛苦。
*
“胡利安?”瓜迪奥拉善意地笑起来,“酒量像你一样的阿根廷人可很少见,就连——”
他突然像被什么梗住了,侧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抱歉,”他勉强道,“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吗?”
“请稍等,先生。”阿尔瓦雷斯匆匆走开了。
男人直起身来,将咳声硬压进胸腔之中。生理刺激下,加泰人重新望向蓝铃花的眼中终于有些什么要破窗而出。
*
二十五岁的leo站在巴塞罗那的雨里。微卷的半长发趴在额头上,眼神却更湿润过此刻的空气。
他就这么执拗地看向一脸错愕的年长者,像上一次因小感冒被教练按在替补席时一样、像从记者那里得知马斯切拉诺受到了教练的单训后一样、像08年奥运会前一言不发地站在教练办公室里时一样。他把自己关进一间上了锁的房间里。
只是瓜迪奥拉已经不再有资格保管那把独一无二的钥匙了。
然而他此刻依然急匆匆冲进雨里,用大衣把男孩牢牢裹住带进温暖里,语无伦次道:“没什么会因此改变……你永远是诺坎普的国王,我最完美的理念具象……Leo,Leo……是我失去了你。”
Leo没有挣扎,任由面容憔悴的教练片刻不停地啄吻他的鬓角、眉间。
他低垂着眼帘,高直的鼻梁像深深刺进瓜迪奥拉心脏的一柄尖刀。眉骨投下的阴影掩住眼眶,白玉一样的面颊上滚落水珠。年长的一方无端想起某夜目光曾为书本上的句子凝滞:当我回首这些日子的时候,我看见它们整齐地分裂成宽裕的光亮和狭窄的阴影。
回溯。
瓜迪奥拉微微侧首,沉静而专注的目光无可避免地拢在那个男孩身上。
小孩子。
他局促地半趴下去,说话时脸颊看起来很软。
好干净。
不比球场中央新王征伐的无畏,面对百余人他却腼腆起来。白净的手指绞在一处,居然有些孩童般的无措。
他进了60球。
天才。
那些爱意炽烈的目光啊,那个纷乱之中的拥抱。
“我们会赢得一切。”
“Leo,我要一颗发自你内心的进球。”瓜迪奥拉站在房间的阴影里。
一只滚烫的手从Leo的肩膀滑至后颈,停留片刻又向上摩挲,最终抓住前锋略长的头发,施压让他靠向自己。
109分钟,梅西中路包抄用胸部将皮球挡进对方球门。
史无前例,六冠王。
他再也无法自控,扶着额头哭出来。
巴塞罗那,又一道刻骨铭心。
那些拼命克制的抵额絮语,那些再难自抑的床笫疯狂。
“先生,亲……我想亲一下。”
“你好。”
他真好。
瓜迪奥拉看着站在父亲身后的新星,心头忽然像含了一颗珍宝珠。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帮你。”
快乐的小海豚被爱他的人裹在中央,远远地向倚在门框上的男人摇了摇手中漂亮的金镶玉。
先生,一样的奖牌。
怎么就长大了啊。你原本只需快乐。
片刻后leo开口:“你只是不要我们了。”
阿根廷人的声音依旧温温软软。但生来平和善良的小孩第二次在他面前竖起一面坚冰。
他并没有让瓜迪奥拉百口莫辩的痛苦神情停留过久,“别担心,我是来送你临别礼物的。”
他终于挣开了教练的怀抱。
瓜迪奥拉感觉自己的手冰冷的不像样子。浓稠的焦虑再次密不透风地将他缠绕、封锁。
Leo把怀里几乎被雨水浸透的纸箱轻轻放在地上。他起身站定,微微低头,冻得有些发红的干净面孔上又露出了那副瓜迪奥拉再熟悉不过的表情,“祝你假期愉快、在新俱乐部顺利,”他顿了顿,抬起头,平静的目光自此刻进年长者心底,“祝你在任何地方都还能踢漂亮的足球,实现你的足球哲学。”
一颗绝无仅有的星星转身决绝地冲进夜幕下滂沱的大雨里。
只是这次,他无法再对男孩脸上“来和我说话”的神情做出回应,正如他不能再驱车前往阿根廷人的家,把从胸腔中满溢出的爱意读作温雅,以此重回那个无上的黄金时代。
出走者缓慢的蹲下身,腰间依然可感阵阵隐痛。半晌,瓜迪奥拉伸出僵直的手指打开箱子,捧出一盆娇嫩的蓝铃草,铃状的蓝紫色花朵被雨水打湿些许,此刻有些颓丧,但在门廊昏黄的灯光下已挺立出日后几分骄矜的神气。
*
他终于弯下腰,剧烈的咳声穿过指缝,最终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经年之后,瓜迪奥拉依旧无能为力。无论留下他,还是带走他。
听说你回阿根廷了。圣诞节快乐,L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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